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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杏下乡记(节选一)——王尽美之孙王军

2018-05-28 15:01:54 潍坊老干部工作网

1974年的春末夏初,我高中毕业后,父母专程把我送回老家诸城北杏村下乡。

我们老家虽然有房子,因为已经属于文物,不能居住,我就住在了大队部。

安顿妥当之后,我就开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。教育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“下坡”——家乡把到田地里干活叫“下坡”。

大队支书说,现在正在收“妹子”,虽然很忙,但你刚来,先歇歇再说。

我一听收“妹子”,就糊涂了:家里俺最小,没有弟弟更无妹妹。就算有妹妹,干啥要收?谁收……我一问,才知道“妹子”就是麦子,是他说的土话不标准。说到收麦子,我很感兴趣,忽然想到在城里看电影时,在正片放映前都要先放“新影”,就是“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”拍的纪录片。这个厂子的片头标志是一组工农兵塑像:军人持波波沙冲锋枪,工人手指远方,农民则在头顶高举着一捆麦子(或稻子)。我的印象很深。而且,当时的纪录片中也有大量收麦子或收稻子的镜头,那场面雄浑壮观的很,镰刀飞舞、红旗招展……

我对收麦子那种热火朝天的场面充满了向往,就要求参加收“妹子”。

支书担心我干不动,又因我父母又还在身边,怕累坏我让他们瞧着心疼,就含糊其辞地敷衍着我,不想让我参加。

他越是不想让我参加,我却越是非要参加。当时我父母在一旁,他们两人互相瞅瞅,想说什么,却没有说。最后,借口要去看我姥姥,置身事外了。

吃过晌午饭,支书最终还是不情愿地把我带到了麦田里。

嚯!但见烈日炎炎,金色大地一望无际,麦浪汹涌,独轮车、牛车、马车、驴车、骡车,熙熙攘攘,人声鼎沸,好不热闹!

 支书特地交代我说,这地里头还有“片长”坐镇呢!

各级政府都把麦收作为工作的重点,一到麦收时,上级要求公社干部要全部下到各大队实行分片,俗称“片长”。

支书的意思俺明白,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在领导面前偷懒,要好好表现。我忽然醒悟到,支书之所以不想让我参加麦收,除了怕在我父母面前把我累坏了外,还怕我给大队丢了脸。我向支书扬了扬胳膊,表示我会英勇作战的。支书还是不放心,就把我领到一块地边,跟一个小队长交待了几句。

我走进一块麦地里,这地里多是女同志,一些女社员看着我私下说着什么。我也没管那么多,就开始准备操镰投入战斗了,我要用我的表现来证明我也是一条好汉!

我向小队长要镰刀,他先是怔了一下,就立刻明白了,他笑笑,用眼光示意我看看那些正在收麦子的。

我这才看明白:这里收麦子都是用手拔。

拔就拔!

用手拔,我也不打怵。我从小学到高中都是班里和学校里的军体委员(体育委员)、田径队的三项全能、篮球队的主力前锋。我是如何英武,麦子又有何惧!

我先看了看旁边的人是怎么拔麦子的,跟着学了一会。

1、弯下腰,左手一搂,右手跟上,合力握住一扎麦子,双脚向前挪至麦子根部附近,挺身同时用力拔出。

2、在左脚上摔一下,再在右脚上摔一下,磕尽泥土,置于适当位置放好。

3、重复1--2的动作。

4、1--2循环5--6次时,把拔下的麦子集中起来,找一麦秸于中间系住,归堆

5、无限重复1--4的动作……而已。

很简单,我很快就学会了,并且进入了战斗状态。

不到半个小时,我就汗涌如泉了,并且浑身燥热得难受。身上落满了尘土和草屑,与汗水搅和在一起,像是胶水一样粘在身上,浑身痒痒的,说不出的难受。

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,我要坚持住,不要给父母丢脸,不要让自己丢脸。

我后来回想,那时的感受如下:坚持干120分钟左右后,身体总的尚可,只是手和腰部有些难以支撑,手磨损的快要合不拢了,腰部,酸疼的快要直不起来了。干了240分钟后,我的动作逐渐成机械动作,时间似乎也不流动了,脑子只是一片空白。

眼瞅着太阳开始在西天边渐渐落下去,霞光虽然很绚丽,我却无心去欣赏了,只盼着快点黑天收工。

天色已黑,怎么一点收工的意思都没有呢?不仅没有收工,竟然有人往地里送饭了!

我听旁边的社员说,麦熟一晌,虎口夺粮。只要麦子一熟,就要不分早晚,尽快把它们收回家。今天怕是要干到下半夜了。

我顿时心慌了。下半夜啊!还早着呢。我忽然没了盼头,浑身也没了力气,恨不得倒下就睡!

但是乡亲们还在努力干着,我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偷睡啊!

一旦有了睡的念头,就抑制不住睡的欲望了,我放眼寻望着,忽然发现了一个睡觉的好地方——麦垛。

躲在里面,既不会让人看到,又会睡得舒服。真是天赐于我啊!

我走近麦垛,一头栽倒在里面,也顾不得麦芒如刺,一切都浑然不知了。

醒来时,晨曦中渐渐浮出的是乡亲们望着我的笑容。如今回想起来,还是趣味无穷。为了感恩这一劳动的乐章,我特写打油一首:“拔麦日当午,汗浇麦下土;都说白面香,哪知拔麦苦”。

事后,我父母对我首战即卧睡于麦垛的表现,未做任何评论,第三天就返回东北了。

我后来听说,我刚睡进麦垛里,支书和队长就知道了。群众的眼睛是明亮的,尽管是黑夜,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群众注目之下。支书随即就蹲在地头开了现场会,并形成两项决议:一是不要惊动我,让我睡。二是就这熊样儿……照顾他到林业队吧。在此声明:在决议里并没出现熊样儿这三个字,是我自己加上的。

 

作者简介:

王军,男,1956年11月21日出生,中共党员,王尽美烈士之孙。1973年,于长春市第一实验学校高中毕业后,到山东诸城县吕标公社大北杏大队当知青;1975年参军入伍,先后荣立二等功、三等功多次,由士兵至营长,曾于1981年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石家庄高级陆军学院深造。1990年转业后,成立沈阳森浦达电子科技有限公司,任董事长。2016年退休,现任诸城王尽美研究会副会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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