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的位置: 首页 > 红色印记 > 峥嵘岁月
我们儿童团抓了个日伪特务

2015-04-22 14:51:04 潍坊老干部工作网


 郑亚光

1945年4月25日,在抗日战争胜利前夕,共产党八路军解放了我们这个在水深火热中生活了多少代的穷村庄——安丘官庄镇的郑家沙沟村。 这个一百多户人家的穷村庄,自来了共产党后,一派生机勃勃。斗地主,分田地,庆翻身,开展生产运动,积极支援前线。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,个个眉开眼笑。为了巩固和保卫胜利果实,最后打败日本侵略者,在区人民政府和上级派来的工作队员的具体帮助下,村里迅速地建立了各种革命群众组织。首先成立了农救会,代行村政权的职责,一切权利归农会。接着又根据年龄和性别,成立了自卫团、妇救会、青抗先、识字班和儿童团等组织,分别负责生产、支前、斗地主分田地、治安保卫、办夜校等工作。儿童团便担负起在村头、路口站岗放哨,盘查行人的任务。我当时也参加了儿童团。

自从来了共产党、八路军后,一切都变了。不仅世道变了,人也变了,天也变了。前几年这里年年干旱无雨,最近连连下了几场大雨。有的说是共产党八路军来了,给我们带来了风调雨顺的好年景,也有的说可能是打仗打的,叫炮轰的吧,要不怎么会一下子下那么多雨呢?地里的高粱、谷子、地瓜都长得绿油油的,谷子已经秀穗,呈现出一派丰收景象。

六月的一天下午,轮到我和另外两个儿童团员,一个叫郑学亮,一个叫大头 (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想起他的名字),三个人到村东头土地庙前站岗。因为这个土地庙的位置很重要,它的东南西北都是深沟,东边是别家屯村,西边是我们村,均有河沟相通,沟底都有小路。安丘南部重镇官庄,在别家屯庄东,距我村约有四华里,向北可通安丘和潍县,向南通诸城、莒县、临沂一带。因此,这里便成了重要的交通要道。所以这里也就成了我们儿童团重点设防的哨位之一。

这天午后,天特别闷热,树叶一动不动,蝉热的在树上吱吱直叫,狗热的老是耷拉着舌头。无数迹象表明,一场大雨即将来临。我们三个人到土地庙后,不到一顿饭工夫,突然天上浓云密布,并且呼呼刮起了北风。俗话说得好“春刮东南夏刮北,六月的北风等不到黑”。说时迟那时快,刹那间天空乌云翻滚,接着便雷声隆隆、电光闪闪。不一会儿就“哗哗”下起了大雨。一开始我们在土地庙前的一棵松柏树下,以后我们又躲到土地庙的屋檐下,光躲雨也不行。忽然区长和会长爷爷“要提高警惕,保卫胜利果实,在你们哨位上,不能放走一个坏人”的话,在我们的耳边回荡起来,雷阵雨一阵一阵的,不多时雨小了。我们便离开了土地庙,睁大了眼睛,手持红缨枪,环视着四周沟底小路。正当我们全神贯注向南沟底观望的时候,突然隐约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向北移动,我便和小伙伴们说:“赶快躲到土地庙的影背墙后面,不要让来人发现我们。”因为我们小时候就好把木棍或秫稽,用地瓜秧把两头一栓,做成枪,背在身上,学着当兵的样子,出操,搞演习,打野战,也学会了一些利用地形地物的常识,这回也用上了。因为我比他们稍大一点,所以他们都听我的。当我一说躲起来,他们立即行动,我们三个人便迅速跑到庙的影背墙后,但头还不断探出来观察着前边的动静,千万不能叫来人从我们面前溜过去。人影距我们越来越近,为了不过早暴露自己,我们便把头缩了回来,一边还小声商量着对策。我们想下这么大的大雨,哪里还有走路的呢?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最后我们决定不让这个人过早地发现我们,以免打草惊蛇,准备给他个措手不及。说时迟那时快,眼看那个可疑人要走到土地庙前边的沟底了。只见他头上披着一件白褂子,脸没有完全露在外边,腿好像有点瘸。他并没有看到我们,但我们早已看到了他。他可能怕走村口出问题,专走沟底小路。这时他加快了步伐,正在东张西望的时候,我们三个便以老虎下山之势,迅速从土地庙的两侧冲了下去,一边大声喊:“站住!干什么的?”一边用红缨枪对准了他的胸口。

这个可疑之人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,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雨淋的,一个劲地和老母猪筛糠一样地打哆嗦,并连声回答:“我是老百姓,我是好人。”我们便问他:“你是哪个庄的?干什么去?”那个可疑人一时啊啊说不出来。停了一会才张口结舌地说:“我……我是高家营的。”我越看越觉着有诈,便大声命令他:“拿出证明条来看看。”那人一边说“有,有”,一边把手伸到他里边褂子的口袋里摸索着。接着他掏出一大沓子信封信纸等物。最后他拿出一张已经淋湿了的上面盖有四方大印的信笺来,在我们面前晃了晃,并连声说:“我有证明。”他本以为这样便可以把我们这几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哄骗过去,就蒙混过关了。可我们丝毫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。便把他那张所谓的“证明”信要了过来,我一看上面印着“鲁东和平建国军鲁中指挥部护照”字样并盖有相同名称的大印。可疑人当时并不想给我们,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着:“给你们看你们也不认识。”他原想我们这些穷孩子是不会识字的。但他哪里知道我们还上过几年学呢。居然妄想拿张伪证明在我们面前晃一晃便可以把我们骗过去。可他打错了算盘。我们三个人便将计就计装作不识字的样子,将信还给了他。但我们心里却很清楚,这个人更可疑了,他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,更不是什么好人。这时这个可疑人用两只贼眼向四周窥视了一下,他看到周围除了我们三个孩子外,连一个人影也没有,又看到我们将所谓的证明还给了他,一时神情缓和了些。便用一种既奉承又哀求的口气说:“小同志,你们真好,一定要放好哨,解放不久还不太平,坏人不少,可要小心啊!我还有事,要到北乡去一趟,我要走了。”他一边假惺惺地说着一边就要走,看样子他是想准备迅速的溜掉,这时我们更注意了,用红缨枪同时对着他:“不要动,你想走吗?”他又连连地说:“我有急事,你们让我走吧。”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几张伪钞票对我们说:“小同志,给你们几块钱,留着买瓜吃吧。”妄想用几块臭钱收买我们。我们气愤地说:“我们是共产党教育出来的儿童团员,谁要你的几个臭钱。”这个家伙顿时恼羞成怒地威胁我们说:“你们放不放我走,如果你们再不放我走,我就要……”“你要怎么样?”我们一个个眼里冒着火星,用红缨枪对着他的胸口,愤怒地说。那个可疑人,一看我们的态度,便有点害怕,连连倒退了几步。他没敢再有大的发作,但又气狠狠地说:“我就要走,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?”他看到我们这几个孤立无援的孩子是怎么不了他的,一边说着,一边撒腿就顺沟底小路向北跑…这个家伙因为腿有点瘸,跑得并不快,我们三个人便一直紧追着他。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,青抗先队长郑学先见我们半天没回去,不放心,便扛着刚买的一支汉阳造步枪到土地庙来查哨,当他看到我们正在追着一个大人时,便猜到肯定有情况,接着便大声吼道:“站住!”并把枪栓一拉。当我们看到队长来了,胆子也更大起来。可那个家伙和我们正相反,一下子便吓得停住了脚步,再也跑不动了。我们几个人在队长的指挥下,把这个家伙押回了村农会。经初步审讯,才知道这个家伙姓李,外号叫“淌油”。光在所谓日伪鲁东和平建国军厉文礼部下干事,公开职务是军需,实则是一个汉奸、日伪特务。经常来往于日本鬼子、汉奸队和安丘、潍县、沂水一带国民党杂牌队伍之间,又当汉奸又当特务,给鬼子汉奸通风报信。另外这个家伙还经常到各村里催给养,要东西,搜刮民脂民膏,手上沾满了老百姓的血汗,因为他吃得很肥胖,所以当地老百姓给他起了个外号叫“淌油”。这次他的任务就是到尚未解放的安丘城去接受任务,并到潍县给鬼子送有关八路军活动情报的。他好天不敢走,因到处查得很紧,就利用恶劣天气作掩护,大路不敢走,专走沟壑小道,正好被我们碰了个正着,乖乖地做了我们的俘虏。

为了迅速把这个家伙交到上级,农救会和青抗先决定晚饭后立即把他送到区政府去,因为当时天已快黑了,决定由青抗先队长郑学先领着去送,两个人即可。另外再找一个人,叫谁去呢?当时我坚决要去,老会长爷爷说:“你太小了,又是黑夜,还是叫青抗先再去一个吧。”我说:“我和郑学先队长去,保证完成任务不会有事的,我一定要去!”郑学先看到我如此坚决,便和老会长说:“我看就叫锡明(当时我的名字,52年‘八•一'建军节经师干部部批准改为现名)和我去吧,我和他一块问题不大,他又那么坚决,何况这个家伙又是他们儿童团抓的。这样我代表青抗先,他代表儿童团,更好。”就这样决定了,由郑学先和我两个人当夜将这个日伪特务押送到了区政府。当时区政府住在距我们村不到十华里的康家营村。

吃过晚饭后,我便和郑学先两个人押着这个特务上路了。天也黑下来了,天上连一颗星星也没有,还是那么闷热,弄不好还要下雨。学先身上披着一块披布,脚上穿着一双草鞋,手里端着步枪,走在后面。我光着脊梁,赤着脚(两年没有穿上双鞋),只穿着一条青色的土布裤子,扛着一杆红缨枪,手里还拿着一颗叫“牛蛋子”的手榴弹。走在头里,叫那个特务走在我们中间,以防他跑掉。出了村我们便迅速爬上了我们村南头的小山坡。天越来越黑,伸手不见五指,路也看不见,只是凭着大概方向,深一脚浅一脚,没沟无涯地摸索着走着。刹那间忽然刮起了一阵冷风,不由身上打了个寒战,心想可能又要下雨了。这时我俩谁也不说话,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个特务身上。有时我们只重复着那早已定好的联络信号。我在前头说“快”,学先便在后头说声“跟”。这一方面表示催着特务快走,另一方面表示平安无事的意思。正在我们走得起劲的时候,天突然下起雨来,时而还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和闪电。我们便利用闪电的那一刻,看到的一段小路,催着“淌油”快走。走了一段后,这个家伙突然耍起赖来,说什么腿疼走不动了,接着便蹲到地上不走了。这时学先队长便用枪对着他说:“快走,起来,不走我枪毙了你!”这个家伙一阵紧张,一边站起来一边说:“我走,我走。”约走了一大半路的时候,雨越下越大,雷电反而停止了。这个家伙便想利用这时光下雨没闪电的机会,溜之大吉。说时迟那时快,只听扑通一声,他一下子跳到沟里。学先说声“不好,这个家伙想跑”,便也迅速向有响声的沟里跳去,接着我也不管深浅地跳了下去,沟里一片漆黑,什么也看不见,雨继续哗哗地下着。我们就和京剧《三岔口》一样,“只好用手摸。我们的手和腿脚被小树枝和棘子划破道道口子,疼的就和针扎一样。脚上早就在路上被蒺藜扎得出血,当时也顾不得这些了。学先队长大声命令“淌油”赶快滚出来,否则就要开枪,但这个家伙一声不吭。我们两个便一个用枪把,一个用红缨枪像翻地瓜秧一样,不稀不密地把沟底翻了一遍,但一直找不到他。正在我们急得没办法的时候,突然“咔嚓”一个响雷,同时紧接着一道强烈的闪电,真是老天帮忙,我们便趁着电光看到了这个家伙就和鸵鸟一样,将头埋在蒿子丛中,把屁股撅到外面。学先队长一边喊道:“看你还装什么死。”一边顺手将他抓了起来,接着我们用披布把“淌油”拴了起来,牵着他走,后悔当时没把他绑起来。就这样,我们克服了种种困难,终于在午夜将这个家伙押送到了区上。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路程,却走了半黑夜。

当我们把这个特务送到区政府时,区长对我们说:“你们做得很好,送得很及时,上级正在追查这个人。这对我们了解敌伪动态和情况很有用,我代表区政府感谢你们。”最后区长还特别表扬了我,他说:“你这个儿童团员,表现很勇敢,不怕困难,看你身上划的,连双鞋都没穿,我们要好好表扬你,希望你继续努力,争取抗战最后胜利再立新功。”并吩咐学先队长,回去后要全村儿童团员好好向我学习,弄得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。

回村后已下半夜了,虽然身上被扎得出血,疼痛,身上也觉得十分疲劳,但一想到对抗战做出了一点贡献,心里是那么的痛快。

 


上一篇 : 亲历安丘农业“大包干”

下一篇 : 难以释怀的记忆